游擊隊長聯發(fā)科，沒有根據地

最近，沉寂已久的聯發(fā)科似乎開始轉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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隨著美國對華為的芯片禁令步步緊逼，連華為的自產芯片供應也難逃卡脖子之難。業(yè)內不少傳言表示，無奈之下，聯發(fā)科已成為華為在中低端市場的首選備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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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華為的選擇來看，這已然從傳言走向現實，截至目前，已經有暢享 10e 、榮耀 Play 9A 在內 7 款手機搭載了聯發(fā)科最新的 4G 以及 5G 中端芯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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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時來運轉的聯發(fā)科，能在新的頂峰站多久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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復盤歷史，從 2004 年的山寨機，到 2012 年的低端智能機；從華強北到小米魅族再到傳音、華為，聯發(fā)科的市場從中國打到了非洲，從 2G 打到了 5G。但是一次又一次的勝利之下，卻是徘徊十年的股價。

歸根結底，聯發(fā)科始終沒有根據地，而一場場勝利，最終也不過是一場場游擊。

01. 山寨機：挖開巨頭的墻

聯發(fā)科在手機界，最驚艷的亮相，無疑是在功能機時代締造“山寨機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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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在 15 年前，手機還遠遠不是人手一部，誰都能消費得起的日常用品。當年，中國有 8 億農村人口，人均收入 3258 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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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也同樣在 2005 年，這一年里，諾基亞一款最便宜的娛樂系列手機 N70，最低價也有 1700 元，再加上當年漫天要價的電話費、漫游費、異地通話、彩信彩鈴費用，一部手機的成本，幾乎等于一個農村人口一整年的收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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漫天要價的底氣在于當年手機產業(yè)高昂的進入門檻，一方面需要技術，另一方面需要資金，想要拉通屏幕、音響、外殼、鍵盤、藍牙等上百個環(huán)節(jié)的供應鏈，兩億的資本，還只是被稱作是入門級玩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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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很快，聯發(fā)科 2004 年推出 Turn key solution“交鑰匙”方案：通過在芯片上集成多媒體、基帶和操作系統，聯發(fā)科的全套解決方案，將手機制造變成了由采購與組裝兩個環(huán)節(jié)組成的人力密集型產業(yè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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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也一手創(chuàng)造了后來的華強北創(chuàng)富神話：

短短幾年，5000 家山寨廠商在此拔地而起。幾個初中文化的人打在一起，就能拉起一個雜牌手機加工廠，而一個一平米的小柜臺，一年也能創(chuàng)造近千萬的營收。

而對普通用戶來說，華強北的雜牌與山寨機，可以讓他們用 500 元就買到與 5000 元諾基亞相似的外觀，還額外附帶三卡三待、跑馬燈、驗鈔功能。

這也直接導致了當年的手機價格大跳水與虧損浪潮：諾基亞帶頭，一眾知名外企率先將手機的價格從幾千元降到一千元，最后探到幾百元。而本就走低價路線的傳統國產功能機霸主波導，則干脆在兩面夾擊中以 2005 年虧損 2.8 億元，兩年后被 ST 收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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攻勢越來越猛，2009 年的聯發(fā)科在中國一舉賣出了 1.45 億部山寨機，拿下 90%的市場，出貨量超越高通，成為全球第一大手機芯片廠商。

聯發(fā)科的股價，也隨著山寨機市場的崛起而劃出了一條陡峭的增長曲線，并在 2008 年的金融危機的前夕沖上了頂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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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誰也沒想到，此時山寨機的輝煌，其實只是踩在功能機末日鼓點上的最后狂歡。一場徹底顛覆了手機形態(tài)的智能機革命，也正是在這一時期悄然埋下了伏筆。

02. 千元機：殺死自己來續(xù)命

當年功能機時代的成功，已然成為了聯發(fā)科在智能機浪潮初期轉型的詛咒：

在 2007 年以 iPhone 發(fā)布為代表的智能機初期，聯發(fā)科一度沉溺于當時功能機的輝煌，并執(zhí)著于所謂“半智能”方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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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邊，在安卓系統+高通芯片的組合加持下，智能手機的崛起依然勢不可擋。一直到 2011 年，雷軍帶著不到 2000 元的小米悍然沖入市場，已經把手伸到功能手機最后的基本盤：低價市場。

好在小米無論怎么做方案，在當時一顆高通芯片就要 500 多元的情況下，還是很難下探到山寨機的千元市場。不過這并不代表山寨機就安全了，畢竟高通吃完高端市場以后，推出便宜芯片繼續(xù)吃市場只是時間問題。

看明白這一點的聯發(fā)科知道，與讓別人來摧毀自己的山寨機市場，不如自己動手收割續(xù)命。于是，在聯發(fā)科的一手主導下，千元機迅速涌入智能機市場：

2010 年開始，聯發(fā)科開始主推廉價 3G 智能手機芯片，并且快速的和 OPPO、vivo、金立、酷派等一眾廠商搭上了線，成為三四線城市的“街霸”。這個決定，讓一度錯失了 3G 市場先機，2010 年 WCDMA 芯片僅出貨 110 萬片的聯發(fā)科，在僅僅兩年后，就定下了 7500 萬套 3G 芯片的年度目標，并蟬聯中低端老大地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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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 年，聯發(fā)科的低價智能機芯片戰(zhàn)略終于迎來了把它送到最高點的合作產品：紅米手機。在聯發(fā)科和小米這兩個成本控制大師的運作下，這款功能齊全，體驗良好的智能手機僅僅售價 799。也宣告了功能手機和山寨機的徹底出局。

逐步在低端智能機站穩(wěn)了以后，聯發(fā)科開始考慮邁向中端市場。2014 年發(fā)布的“真八核”的 MT6592 成為了試水之作。其產品宣稱，由 8 顆 Cortex-A7 核心構成，采用臺積電 28nm 工藝，最高頻率可達 2GHz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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誠意滿滿的聯發(fā)科，迎來了現實的暴擊。

03. 一路撤退，痛失大陸

高端芯片，并不只是刷性能就行，還要有市場對品牌的認可，具體來說就是要有手機廠愿意在自己的旗艦機上采用聯發(fā)科的芯片，這樣才能改變市場對聯發(fā)科的固有印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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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惜聯發(fā)科有情，但合作伙伴無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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率先搭載了聯發(fā)科高端芯片的 MT6592 的酷派 F1，這一年里率先將產品拉到了千元水平；緊接著，小米的低端產品線紅米迅速跟進，價格直接殺到 799。

自此，價格一跌再跌，劍指中端的 MT6592，最終卻成為低端中的戰(zhàn)斗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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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 年，不甘心的聯發(fā)科又推出 Helio X 系列，定位高端市場，直接對標高通的 800 系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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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開始，客戶還算買賬，HTC、魅族、金立等都把 X10 用在了旗艦機上，HTC One M9 的價格更是上探到了四千元檔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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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此同時，同期的高通 810 由于采用臺積電 20nm 的工藝，導致發(fā)熱量異常巨大，又加上糟糕的電池管理，一度被外媒評為史上最差的 CPU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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聯發(fā)科的高端夢眼看要成，卻萬萬沒想到剛剛親手埋葬山寨機市場的小米，又拿出了祖?zhèn)鞯?799 價格，在當年的紅米 Note 3 中搭載聯發(fā)科的 X10 系列芯片，通過低價高配走量，瞬間贏得市場一片良心好評。隨后，樂視同步跟上，將 X10 用在了自家的千元機之上。接二連三，將聯發(fā)科與魅族、金立的臉打的爛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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聯發(fā)科副董事長謝清江，更是直接將和紅米的合作形容為“含著淚數鈔票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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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一百個不甘心，但還能繼續(xù)數紅米的鈔票，對此時的聯發(fā)科來說卻已經是活下去的最后幾根稻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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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因很簡單，高通殺過來了。在高通的產品梯隊中，主要分四個等級：800 系列主攻高端，600 系列負責中端，400 與 200 系列則專門服務聯發(fā)科的基本盤小米、OV 與魅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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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米向來是高通的死忠粉，OV 也很快在高通的品牌與價格面前叛變了革命；就連魅族也在 PRO7 上使用了聯發(fā)科 P25 與 X30 處理器之后，逐漸拋棄聯發(fā)科，與高通重新簽訂了和解協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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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方面是聯發(fā)科技不如人，雖然在 X20 中強上 10 核，但受到工藝拖累，無法承載 10 核心的功耗，鎖核降頻的無奈之舉被人戲稱為“一核有難，九核圍觀”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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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重要的原因則在于聯發(fā)科舍不得摘下的低端帽子。消費電子產業(yè)，低端并非沒有市場；只是低端也同時意味著低門檻與低議價能力。一旦面臨高通的降維打擊與展銳的拼死博弈，聯發(fā)科就不得不夾在中間兩頭受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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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何況，自主造芯浪潮下，華為的麒麟系列已見成效，小米的澎湃也緊隨其后，就連 OPPO 也挖來了聯發(fā)科 5G 芯片天璣的主要功臣李宗霖掛帥手機芯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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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有老對手攔路，后有合作伙伴背盟，聯發(fā)科在手機市場的第二次崛起再次被打回原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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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對日益崩壞的戰(zhàn)局，是硬扛還是戰(zhàn)略轉移，聯發(fā)科做出了新的選擇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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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山下鄉(xiāng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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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4. 上山下鄉(xiāng)，出海游擊

如果說從功能機到智能機，從山寨機到小米 OV 再到被拋棄，聯發(fā)科還沒能走到窮途末路，這應該歸功于聯發(fā)科對上山下鄉(xiāng)打游擊思路的諳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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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實上，早在 2007 年，聯發(fā)科就已經將在中國用過的山寨機思路帶到了印度。與當年在中國的打法相同，聯發(fā)科與華強北強強合作以中國供應鏈+印度組裝，一度占據了印度超過三分之一的市場份額。為適應印度運營商繁多的現狀，聯發(fā)科甚至配合手機廠商推出了四卡四待的設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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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很快，中國的智能機浪潮與產業(yè)大洗牌也蔓延到印度，2014 年 7 月 15 日，Mi3 在印度開賣，產品半小時被銷售一空，僅僅一周時間，就有 10 萬用戶排隊預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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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小米 OV 風卷殘云的清掃了印度的山寨機市場的同時，也將高通一同帶入了這個新興的市場，重復了在中國市場上幾年前就發(fā)生過情節(jié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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失去了印度，聯發(fā)科在此將目標轉向非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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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在非洲市場，不得不提到另外一家隱形巨頭“傳音”。2019 年傳音出貨 1.4 億部，獨占非洲市場的半壁江山。而傳音在非洲的成功，其實也正與聯發(fā)科在山寨機時代的經驗如出一轍：技術上做雙卡雙待，渠道上扎根線下，“農村包圍城市”，就連獨特的“美黑”功能，也是在雙方深度合作下完成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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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，歸根結底，聯發(fā)科只是在不同的地方，重復了一回當年在大陸的經歷。然而，藍海打一塊少一塊，藍海的消費者也會越來越挑剔。我們不得不追問：聯發(fā)科的根據地到底在哪里？

05. 尾聲

在經歷了小半年其他廠家高價 5G 芯片的戰(zhàn)斗后，終于又帶著自己的 5G 芯片：天璣系列殺了回來。而所到之處，場景也異常熟悉：

最新的 5G 手機，不要 3000，不要 4000，通通不到 2000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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搭載天璣 820 的紅米 10X 只要 1599 元，搭載天璣 800 的華為暢享 Z 不過 1699 元，榮耀 Play 4 1799 元。嚇得搭載高通驍龍 865 的紅米 K30 Pro 直接從 2999 降價到不到 2200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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還是熟悉的低價配方，還是不變的紅米味道，加上華為的助力，聯發(fā)科也一度打破十年股價原地踏步的魔咒，沖到了上市以來的最高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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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像每次手機市場換代的初期，聯發(fā)科借助臺積電的工藝和 ARM 的 IP 支持，加上自己對市場需求的靈活判斷，和務實讓利的合作態(tài)度，總是能取得不小的戰(zhàn)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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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每次進入存量市場貼身肉搏的時候，技術積淀不夠的弱點總是一次又一次的暴露出來。

先是“一核有難，九核圍觀”被群嘲，后是沒能配上 Cat 7 技術達不到中國移動的入庫要求。每一個缺點都被對手抓住窮追猛打，導致后期逐步落伍。

高通有通信專利墻、蘋果能把計算能力爆出對手幾條街、三星和華為則有自家的手機來保障退路。他們都有自家牢不可破的根據地，進能廝殺，退能深耕，也有耐心實現長線的技術目標。而一直在尋找藍海和新客戶的聯發(fā)科，卻經常徘徊在多個目標之間，最后發(fā)現自己走得不夠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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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然，聯發(fā)科也已經有意識的開辟后方根據地，比如 2012 年吃下電視芯片巨頭晨星半導體之后，取得智能電視芯片市場七成份額，物聯網芯片上，更是拿下了亞馬遜 Echo 和天貓精靈，小米路由器，甚至共享單車等一系列明星產品，為聯發(fā)科堅持到 5G 的反攻貢獻了大批糧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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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仔細來看，這些根據地依然是以藍海搶占市場為主，新的競爭對手正在磨拳霍霍，聯發(fā)科真正的大后方依然談不上穩(wěn)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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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許，流浪地球，才是聯發(fā)科的星辰大海。